Chapter07 偏爱,就是只待一人温柔-《少年,我是时小甜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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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周楚屹穿着球衣,高高帅帅,见时小多走出来,伸长手臂要往她的肩膀上搭。季星临横插进两人中间,截住了周楚屹那只乱动的“爪子”。

    周楚屹看了季星临一眼,季星临沉着目光看回去,两个人都没说话。

    时小多隐隐觉得气氛不对,不等她说话,李悠先凑了过来,笑着对季星临说:“我想买台新电脑,但是选不好配置,你帮我挑一挑,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我要去图书馆自习,”季星临依旧看着周楚屹,语气冷淡,“没时间,你找别人吧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转过脸,屈起手指在时小多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嘣:“走了,再晚,阅览区就没位置了。”

    时小多一时愣怔,蒙头蒙脑地跟在季星临身后。周楚屹不知怎么想的,也跟了上来,伸了个懒腰,道:“我也好久没上过自习了,一起吧。”

    时小多:???

    你中邪了?

    中邪的不止周楚屹,还有一个李悠。见众人都往图书馆的方向走,她也跟了上来,亲亲热热地挽住时小多的手臂,笑着说:“时念,你不介意也带上我吧?我最怕落单了!”

    伸手不打笑脸人,时小多说不出拒绝的话,只能勾起一个尴尬的假笑。

    你们开心就好,不用管我的死活。

    〔91〕

    四个人各怀心思,组成了一个临时学习小组,在阅览区的角落里占了一张桌子。

    季星临习惯性坐靠窗的位置,李悠用细瘦的小身板挤开时小多,正要在季星临身旁的位置坐下,季星临突然敲了敲桌面,眼睛看向时小多,说:“坐我旁边,我有题目要问你。”

    季星临一贯直白,哪怕是偏爱也丝毫不加掩饰,干净坦然。

    李悠面色一僵,不太情愿地向后退了一步,她穿了双小船鞋,田园风,鞋跟精巧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李悠的鞋跟正落在时小多的脚面上,她用了不小的力气,踩得时小多险些叫出来,脱口而出:“李悠同学,麻烦挪一下您四十八码的脚,我的骨头都要被踩碎了!”

    周楚屹直接笑喷,李悠连忙收了脚,脸色越发难看。

    四个人围坐在木桌两侧,周楚屹对面是时小多,他光杆司令一枚,连支笔都没带,百无聊赖,东张西望。

    时小多看不过去,丢了一本英语书给他,低声道:“背一背单词吧,少爷!”

    周楚屹一手撑着下巴,一手翻书,直接翻到单词表那一页,指着“a”字开头的第一列第一个单词,问时小多:“这个怎么读?”

    他绝对是故意的!

    时小多内心腹诽,按捺着脾气,轻声读了一遍。她发音很正,吐字清晰,带着点小女孩独有的鼻音,听起来非常舒服。

    周楚屹来了兴致,指尖滑向第一列第二个单词,兴致勃勃的:“这个呢?”

    时小多看他一眼,又读了一遍,声音和脸都是软乎乎的。周楚屹得寸进尺,一口气问了七八个单词。时小多心头火起,正打算把国际音标手册翻出来糊在他脸上,眼前光影一闪,一个白色ipad飞过来,险些砸到周楚屹的鼻子。

    季星临埋头在卷子上写写画画,并不看他,简短道:“有音频,自己听。”

    时小多抿嘴偷笑,在桌面下悄悄钩住了季星临的衣角,撒娇一般晃了晃。

    季星临不动声色,照旧写字做题,阳光落在他脸上,腾起暖而柔和的薄金色,连睫毛颤动时的幅度都格外好看。

    李悠觉察到两人间的小动作,“啪”的一声将手中的卷子翻了个面,推到时小多面前,笑着说:“时念,有道题我不会做,能麻烦你给我讲一讲吗?”

    时小多立即收回钩在季星临衣服上的手指,仔细看了眼题目。

    那是一道物理解析题,难度很高,时小多将题干看了四五遍,毫无头绪。

    李悠等了一会儿,露出疑惑的表情:“你不会做吗?之前郑老师说,五班新来的转校生成绩不错,是个学霸,难道不是说你?”

    时小多抓抓头发:“顾老师抬爱了,其实我……”

    李悠疑惑之间又加了点委屈:“还是你嫌我笨,不想给我讲题?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上次阶段性测验,”季星临突然出声,眼睛并不看李悠,问题却是对着她抛出去的,“你物理考了多少分?”

    李悠愣了愣,季星临继续说:“听说上次出了个十八分,历史新低,是你吗?”

    李悠皱眉:“季星临,你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我的意思是,”季星临用笔端在卷面上敲了敲,语气很淡,“如果你连及格线都摸不到,没必要做这么难的题。欲速则不达,明白吗?”

    李悠被怼得说不出话来,气得手都哆嗦了,“啪”的一声摔了纸笔,拎着书包起身走人。

    周楚屹趴在桌子上,忍笑忍得腮帮子疼。

    〔92〕

    李悠一走,气氛反而轻松很多,周楚屹没事找事,又向时小多问了几个单词的读音,然后就着暖洋洋的黄昏暮色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四周静悄悄的,只有落笔写字的细碎声响,时小多将一张小字条推到季星临面前。季星临偏头看了她一眼,目光疑惑,然后将字条展开,上面写着:

    那道题我会做的,只是不想给李悠讲。你要不要听?我给你讲!

    季星临情商不及格,缺乏情感共鸣,怼起人来不留情面,但是他足够聪明,并且敏锐。他能感受到一些细小的情绪在蔓延,给他温暖,让他心安。

    很久以后季星临才知道,那种细小且微妙的东西,叫“偏爱”。

    如果说,爱是温柔,那么,偏爱就是只待一人温柔。

    尽管季星临在数学和物理上拿过的奖杯能塞满一个柜子,可他还是由着时小多把整张卷子都给他讲了一遍。时小多的解题思路不够简洁,有些啰唆,季星临想出声提醒,又忍住了。

    既然要装学渣,那就装到底吧,装到一半撂挑子算怎么回事!

    时小多有个坏习惯——咬笔。发呆时咬,思考时咬,讲题时思路断了,也要咬一咬。之前隔着手机屏幕,季星临没办法,如今肩并肩坐着,他直接上手掐住了时小多的下巴,拇指印在时小多的唇上,低斥:“不许咬笔!你五行缺聚氯乙烯?”

    时小多的思绪还绕在题目上,下意识地抿了抿唇,嘴唇扫过季星临指尖。

    极轻的一碰,两个人同时愣住。

    时间缓慢流淌,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快门声,季星临迅速收回手。时小多转头看过去,鹿溪手上拿着手机,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,歉疚道:“不好意思,忘记静音了,你们继续!继续!”

    说完,鹿溪脚底抹油。

    时小多立即跟过去,将她堵在过道中央的石柱后。

    这是个死角,季星临的视线被石柱阻挡,没能看见时小多拉着鹿溪的胳膊,脸埋在鹿溪的胸口,踩了电门似的乱扑腾。

    “我我我……我干了什么啊!”时小多脸红得要爆炸,“太丢人了!”

    “小帅哥秀色可餐,我要是你,我就扑过去,”鹿溪挑了挑时小多的下巴,坏笑着,“咬他一口!”

    时小多顺着鹿溪的话茬幻想了一下,脸更红了,几乎要滴出血来。她重新埋回到鹿溪胸口,闷声道:“斑比,你介不介意我把鼻涕蹭在你衣服上?”

    鹿溪叼着棒棒糖:“你介不介意我把你脑袋拧下来?”

    〔93〕

    图书馆的阅览区和藏书区隔着一米宽的过道,有个男生自藏书区走过来,鹿溪拍了拍时小多的肩膀,说:“你看,那个男生的腿好长啊!上一次见到腿这么长的,还是萧鹤远。你说,这些人每天拖着两条大长腿,走路不累吗?不会恐高吗?”

    时小多顺着鹿溪指示的方向看过去,神色一顿:“斑比啊,那个人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男生转过头,笑着说:“恐高倒是不至于,不过,上面的空气的确更新鲜。”

    鹿溪脸盲,记不清长相,但能认出声音,是萧鹤远。

    鹿溪不由得囧了囧,指着曹操说曹操,脸盲真害人!

    美人学弟生了副好容貌,眉眼里仿佛藏着凛冬时节温热的酒,笑一笑,春意盎然。他看着鹿溪,恳切道:“今天要整理藏书区,人手不够,如果学姐没有其他安排,来帮帮忙吧。”

    时小多好奇:“你在这里做义工?”

    萧鹤远点点头,脸颊上一对酒窝,干净秀气。他仍看着鹿溪,说:“学姐帮帮忙吧,今天人手严重不足!”

    鹿溪正抓耳挠腮地想借口开溜,萧鹤远已经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腕,边走边道:“学姐放心,馆里的藏书都很干净,不会弄脏衣服的。”

    鹿溪被拖向藏书区,时小多站在原处,做了个“慢走不送”的动作。

    鹿溪指着时小多问萧鹤远:“我身边这个也是学姐啊,怎么只拽我不拽她?”

    萧鹤远脚步一顿,摘下身上浅咖色的围裙,套在鹿溪脖子上,笑吟吟的:“有一个学姐帮忙就够了,哪好意思麻烦两个!”

    鹿溪赌气:“那你去麻烦她啊!我很忙的!”

    围裙是全身款,颈间和腰间各有一根系带。萧鹤远站在鹿溪面前,手绕到背后替她系带子,手臂半拢着,将鹿溪圈住。

    萧鹤远身上有洋甘菊和天竺葵的味道,应该是某种淡香水。

    鹿溪很喜欢那味道,不由得嗅了嗅,脱口而出:“同学,你好香啊!”

    萧鹤远动作一顿,侧头看了看鹿溪,嘴角勾起一点儿笑。

    鹿溪脸上发烧,隐约觉得自己的智商好像在逐年下降,越来越不会聊天!

    为了打破尴尬,她随手拿起一本书,佯装整理,谁知书页边角锋利,在她指腹上划开一道口子,血珠顿时冒了出来。

    鹿溪痛叫,萧鹤远一把握住她的手。鹿溪条件反射似的扬手一推,将萧鹤远推了个跟头。架子上的书雨点似的掉下来,其中一本工具书厚得像砖头,边角又尖又硬,正磕在萧鹤远的脑门上,萧鹤远闷哼一声。

    鹿溪吓坏了,又是愧疚又是心慌,小声说了几遍对不起,也不管萧鹤远听没听见,低着脑袋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〔94〕

    季星临本以为时小多是一时兴起,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,他每天都会收到“视频监督”。

    大多数时间,两个人各自埋头写题做卷子,中途休息时才会聊几句天。季星临一贯话少,时小多负责说,他就负责听。

    面对时小多,季星临身上有着罕见的干净与温和,好像无论那个女孩做了什么选择什么,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纵容。

    他的感情其实很少,一旦给出去,便是只此一人的坚定不移。

    夜深了,做完一整张物理试卷,两个人都觉得疲惫。时小多推开窗,扑面而来的是清爽的晚风,万千星辰斑斓闪烁,这世界,盛大着,也美好着。

    时小多趴在窗台上发了会儿呆,不知想到了什么,突然笑起来,对屏幕上的季星临说:“如星降临——季星临,你有一个很棒的名字,为你取名的人,一定很爱你。”

    季星临原本在闭目养神,听到这一句,睫毛猛地颤了颤。

    替他取名字的人是他爸爸。

    季星临记得那是个冬天,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,但他依然觉得冷。深色大衣裹在身上,虽然他才九岁,却已然有了修长挺拔的味道。

    爸爸瘦得不成样子,嘴唇动了动,似是有话要说,好半天,只叫了声两个儿子的名字。

    星临,星曜。

    凳子太硬,坐不住,季星临索性跪在地上,贴在爸爸耳边,轻声说:“您放心,我会很快长大,去赚钱,给星曜治病。星曜的后半辈子,我来负责。我会养他,会照顾他,您放心,您放心。”

    季星临一连说了几遍“您放心”,爸爸的眼睛里依稀有泪,他握住季星临的手,艰难地吐出几个字:“不怪你……”

    他明白爸爸的意思,星曜会坠楼,完全是意外,跟他没关系。

    可是,别人可以不怪他,他不能不去责怪自己,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看好弟弟,是他不够负责。

    季星临走出病房时,里面传来哭声。他回了下头,透过半开的房门,看见护士沉默着撤掉了各种仪器的线和管子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在哭,他没有,他的难过不比任何人少,只是哭不出来。

    罗燕疯了似的问他为什么不哭,说他没良心,怪他害苦了这一家人。

    那凄厉的嘶喊如同梦魇,围绕他多年。

    季星临闭着眼睛,时小多以为他睡着了,叫了他几声,轻声道:“不要在椅子上睡,会着凉的。”

    季星临慢慢睁开眼睛,他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噩梦,眼底有凌乱的黑色雾气,他叫了声时小多的名字,声音有点儿哑。

    时小多歪头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季星临看着她:“别人都说我是怪物,你呢,有没有觉得我很奇怪?”

    时小多笑了笑:“每个人都很奇怪啊,有的人不吃酸,有的人不吃辣,有人胆小懦弱,有人愤世嫉俗,哪有处处完美的人。我只希望,你能正视自己的缺点,尽量去改正它,改不掉也没关系,我会包容的。”

    隔着屏幕,光线有点儿模糊,时小多笑出两颗小虎牙,可爱里带着灵动,单纯美好。

    她说:“不要多想,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哇,我愿意跟你一块玩!”

    多孩子气的话啊。

    季星临垂下眼睛,指尖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可是,他好喜欢这份孩子气啊,喜欢得心跳都乱了。

    互道晚安之后,两人断了视频连接,季星临去冲了个澡,坐在床边擦头发时拿着手机点开朋友圈,随意看了几眼,看见时小多五分钟前发了条动态——

    你不睡,我不睡,你看我俩多般配。

    季星临笑了笑,然后点了个赞。

    手机嗡嗡一振,有新消息跳出来,团支书在班级群里艾特时小多,让她填一个表格。等了半晌,迟迟不见时小多出现,季星临敲着键盘替她回了一句,然后搁下手机,关灯睡了。

    〔95〕

    时小多一踏进教室就觉得风向不对头,董云面带冷笑,何甜甜时不时地瞪她一下,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星子了。

    时小多一脸无辜,前桌女生转头看了时小多一眼,吞吞吐吐地说:“时念,你有没有看微信啊?就是,班级群里,你看一下吧……”

    班级群的头像上飘着一个红圈,有未读消息。

    时小多不明所以,抬手点进去,瞬间感觉有惊雷滚滚而下,正落在她脑袋上,把她全身的骨头架子都雷成了焦黑色。

    微信群里,在那条艾特时念让她填表格的消息下,有一条回复,回复人是季星临,他回了三个字——她睡了。

    她睡了?她睡了!

    你是谁?你哪位?你怎么知道她睡了?

    好好讲讲呗,我们不缺这点流量!

    时小多满头黑线,趴在桌子上抱住了脑袋。

    季星临就是一头猪!

    季星临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姗姗来迟,这次他没走后门,从正门晃了进来,嘴上还叼着一袋牛奶。董云正往黑板上抄“每日一背”的句子,扭头瞅见季星临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季星临绕过讲台走到时小多身边,那丫头还维持着抱脑袋的动作,默默崩溃。季星临将一个纸袋放在桌面上,然后屈指敲了敲桌角。

    时小多茫然抬头,季星临叼着牛奶,含混不清地说:“早点,趁热吃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,教室里一阵躁动,前排的学生纷纷扭头朝后看。

    时小多脸红得一塌糊涂,正想说我不吃,坐在季星临隔壁的何甜甜突然开口:“时念,你人缘真好,之前有周楚屹送零食给你,今天又有季星临给你带早点。和你一比,我真是一点儿都不讨人喜欢!”

    季星临把椅子从书桌下拖出来,他动作很凶,椅子腿擦过地面,响声尖锐。

    何甜甜撩闲上瘾,故意道:“生气了?我说的都是事实啊!”

    季星临嘴拙,不会吵架,但是表情里已经写满了不高兴。时小多连忙摸出一个小笼包塞进何甜甜嘴里,边塞边道:“早点分你一半,好运气也分你一半,希望将来也有人给你送零食送早点,治愈你的满腹牢骚!”

    前半句听起来还不错,后半句就有点儿不是滋味了,何甜嘴里塞着小笼包说不出话,等她把包子咽下去,顾若杨已经走上讲台准备上课了。

    顾若杨站在讲台上瞄了一圈,拍了拍讲桌:“后排那个小朋友,何甜甜,说你呢!嘴上的油擦一擦!就算你家条件好,也不必用这种方式炫富吧!”

    教室里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时小多悄悄转过身,朝季星临眨眨眼睛,露出一丝得意的小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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